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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卖两千多吨柴油，价值1900多万元，是2名企业“内鬼”通同作案的“功效”。

这2名“内鬼”，一人是买方公司的名目承包人，伪造公章签合同，以公司名义购患上柴油再倒卖；一人是卖方公司的营业员，瞒哄原形共同“买卖”。这两人均被法院以合同诈骗罪判刑。

这起刑案酿成的上万万元货款丧失，谁来承当？交易两边企业打起了平易近事讼事。

作为卖方的山东淄博春江成环保开发有限公司（如下简称“淄博春江成公司”）认为，涉案的购销合同有用，买方公司应领取柴油款以及背约金；作为“买方”的湖南楚湘建设工程团体有限公司（如下简称“湖南楚湘公司”）认为，其并未采办柴油，也未收货，不该承当付款责任。

2024年10月17日，彭湃新闻获悉，此案将于11月在陕西榆林中院闭庭审理。这起合同纠纷案件，从一审到二审，从重审到再审，已经用时五年。

该案的争议核心是——涉案罪犯以公司名义冒签合同，其举动是否组成表见代办署理而有用？

一份五页纸合同上盖的湖南楚湘公司印章，被警方认定系伪造 本文图片均由受访者供图

“内鬼”伪造公章签合同，骗来数千吨柴油

这一系列案件存在“刑平易近穿插”——刑事案件由湖南、广西的司法构造打点，平易近事案件则分别在广西、陕西审理。

案情患上追溯到七年以前。

2017年，陕西榆林人牛鹏在神木市承揽神延煤炭公司西湾露天煤矿的土方剥离工程。案发后的刑事裁决书显示，牛鹏并没有相干天资，系由湖南楚湘公司与名目发包方签定合同。

长沙市天心区法院对牛鹏作出的刑事裁决书（部门）

湖南楚湘公司是一家省属国有企业，在该名目上并未出资，而是承包给牛鹏，录用牛鹏为该公司“西湾名目部”常务副司理，向其收取治理费。现实上，牛鹏又将这个名目转包给其余人。

2018年10月，本案另外一名原告人——淄博春江成公司的受权营业员张培玉向西湾名目部倾销柴油。据裁决布告载，那时牛鹏暗示资金严重且名目部无需用油。张培玉遂与他商榷，由他以湖南楚湘公司名义买油并签定购销合同，之后可将柴油用作他用，张培玉则卖力协调延期领取货款。

长沙市天心区法院对张培玉作出的刑事裁决（部门）

购销合同显示，甲方（淄博春江成公司）向乙方（湖南楚湘公司）一年内供给柴油1万吨，运输至乙方指定地址——位于神木市的西湾名目部；按月结算货款，如乙方延迟付款，按逐日1‰的比例领取背约金。

上述购销合同并不是劈面签定。那时，牛鹏瞒哄了西湾名目部无需用油的原形，谎称必要用油并改换供油商，将合同传到湖南楚湘公司盖了公司印章，然后将合同扫描件发给淄博春江成公司卖力人，却原告知合同第5页未盖“骑缝章”，患上从新盖印。

刑事裁决书显示，牛鹏在榆林市伪造了一枚湖南楚湘公司的印章和一枚该公司西湾名目部印章。他用伪造的印章在合同上盖印后，传给淄博春江成公司——该公司厥后将加盖其公章的合同归传给牛鹏。

不久，湖南楚湘公司驻西湾名目部的管帐收到公司寄来的纸质合同——就是第5页未盖“骑缝章”、对方公司也还没有盖印的那份。这位管帐撕毁了合同并见告牛鹏。厥后接受警方查询拜访时，该管帐称，他那时领会到名目部不必要改换供油商，牛鹏想以公司名义签合同再倒卖柴油取利，以是撕毁了合同。

但“买卖”继续入行。2018年12月至2019年3月，淄博春江成公司陆续向牛鹏供给柴油2515.39吨，经鉴订价值1917.8万余元。

上述柴油并未运到合同商定的西湾名目部，而是按牛鹏要求运到四周的动力公司。牛鹏收到柴油后，会在确认函上盖上伪造的楚湘公司公章以及名目部印章。

厥后警方查明，牛鹏将收到的柴油用于抵债或者转卖。他仅向供货方领取货款约194万元，至案发时欠款跨越1700万元；对付牛鹏经济严重、拿油抵债、柴油未运至名目部等环境，作为甲方受权营业员的张培玉并未向其公司报告请示，还匡助延期付款、协调继续发货。时代，张培玉前后向牛鹏索要了益处费总计138万元。

主犯作案两起，被判刑并责令退赔丧失

2019年7月，向牛鹏催讨货款未果的淄博春江成公司告状湖南楚湘公司，位于长沙的湖南楚湘公司则向本地警方报案。

2019年12月、2020年4月，牛鹏、张培玉前后被警方抓获。

长沙市天心区法院审理查明，牛鹏在没有履约才能的环境下，伪造印章冒用公司名义签定合同，以非法据有为目的骗取财物，数额出格庞大，其举动组成合同诈骗罪。

2021年1月，天心区法院判处牛鹏有期徒刑十三年，并处分金40万元，责令其退赔淄博春江成公司丧失1723万余元。

此案被认定为配合犯法——牛鹏是主犯，张培玉为从犯。

天心区法院认为，合同诈骗的犯意是张、牛二人配合商榷后提出，张培玉还对其公司瞒哄实情，辅佐牛鹏施行合同诈骗。“若无张培玉的匡助以及共同，牛鹏没法自力实现本案的诈骗举动。”2023年4月，法院对张培玉判刑六年并处分金10万元，追缴其背法所患上138万元。

一审讯决后，牛鹏、张培玉上诉，均被驳归。

2022年11月，在湖南省德山牢狱服刑的牛鹏，被广西钦州警方带走。他被查出施行了另外一起合同诈骗案——作案伎俩一模一样。

原来，2019年4月淄博春江成公司再也不供给柴油后，牛鹏与另外一原告人李振兵合谋，继续以西湾名目部的名义“采办”柴油。这一次，他们盯上了广西华源物贸有限公司（如下简称“广西华源公司”）。

钦州市钦南区法院审理查明，2019年7月，牛鹏、李振兵使用假印章，以湖南楚湘公司的名义与广西华源公司签定《柴油购销合同》。尔后一个月，广西华源公司陆续供给了58车总计1895吨柴油，经鉴订价值1227万余元。

2019年12月，始终未收到货款的广西华源公司向警方报案。

据厥后牛鹏供述，收到柴油后他经手卖了年夜概50车，得到800万至900万元。这些钱一部门用于还债，一部门用到了山西等地的名目，“剩下的钱本身用了”。

李振兵则供述，他经手将7车柴油卖往加油站得到约110万元，此中60万拿往打赌输了。

2021年3月，钦南区法院以合同诈骗罪判处李振兵有期徒刑十四年。此案上诉后，被钦州市中级法院裁定维持原判。

在广西华源公司一案中，牛鹏2023年5月被钦南区法院以合同诈骗罪判刑十四年。因为此前他被长沙市天心区法院判刑十三年，钦南区法院决议对其数罪并罚，执行有期徒刑二十年，并处分金70万元，责令牛鹏与李振兵配合退赔广西华源公司经济丧失1227万余元。

刑案暗地里：上当的货款丧失谁来承当

施行合同诈骗的牛鹏等人被判刑，并被法院责令退赔被害企业的丧失。不外，因为涉案赃款被浪费等缘由，“退赔丧失”面对执行难。

淄博春江成公司2019年7月告状了牛鹏的“东家”湖南楚湘公司，要其领取一千多万元柴油款。

这起平易近事诉讼至今已经用时五年，颠末三级法院的审理——包含重审、再审，今朝由陕西榆林市中级人平易近法院审理。

起首审理此案的是陕西省神木市人平易近法院。2020年，该院对此案入行第一次审理，并解冻了原告的银行贷款。

被告淄博春江成公司称，两边签定购销合同后，被告陆续供给柴油2515.39吨，货款总计1938.46万余元，但仅收到82.9万元，原告应领取货款并承当背约责任；原告湖南楚湘公司则认为，涉案合同系其名目承包人牛鹏与被告方受权营业员张培玉歹意通同签定，二人施行合同诈骗正被警方立案侦察，法院应驳归被告告状。

昔时9月，神木市法院作出一审讯决，认定购销合同正当、有用，判湖南楚湘公司向淄博春江成公司领取货款1855.56万余元，并按合同商定领取日利率1‰的背约金。

2020年9月神木市法院作出的一审讯决（部门）

湖南楚湘公司上诉后，2021年6月，榆林市中级法院以“原裁决认定根基究竟不清”，打消原判，发还重审。

重审时代，神木市法院认为张培玉涉嫌合同诈骗罪被查间接影响本案审理，裁定中止诉讼。

2022年4月，神木市法院又作出裁定，认为该案有经济犯法嫌疑，湖南查察构造指控张培玉伙同牛鹏施行合同诈骗，因为该刑事案件尚在审理中，遂驳归被告告状。

2022年4月神木市法院作出的裁定（部门）

淄博春江成公司上诉后，被榆林中院驳归。

尔后，淄博春江成公司申请再审。2023年6月，陕西省高档人平易近法院作出裁定，提审此案。

颠末再审，陕西高院认为，举动人以法人、非法人组织或者者别人名义订立合同，涉嫌刑事犯法或者者被判犯法的，合同相对于人哀求该法人、非法人组织或者者别人承当平易近事责任的，法院应该受理。“1、二审裁定驳归春江成公司的告状，合用法令不妥。无关楚湘公司是否承当责任，不属于本案审查范畴，本案不予触及。”

2023年9月，陕西高院打消此前一审、二审的相干裁定，“指令陕西省神木市人平易近法院对本案入行审理”。

2023年9月陕西高院作出的裁定（部门）

争议核心：冒充公司名义签合同是否组成表见代办署理

淄博春江成公司告状湖南楚湘公司一案，在立案四年后归到原点，由神木市法院入行第三次审理。

神木市法院这次合用了再审法式。湖南楚湘公司认为此前陕西高院已经实现再审，指令“审理”并不是指令“再审”，此案应作为通例案件按一审法式审理。该定见未被采用。

淄博春江成公司向法庭提交了购销合同、营业对账单、收货确认函等证据。湖南楚湘公司提交了南京雨花台区法院的一份平易近事调处书：上游供油商向淄博春江成公司讨要柴油款时，牛鹏以小我名义承当连带包管责任。“春江成公司彻底通晓购油的是牛鹏小我。”湖南楚湘公司称，若是采办柴油是牛鹏代表公司的职务举动，不成能以其小我名义来担保。

神木市法院再审认为，两边公司实现了合同的要约以及许诺，尽管牛鹏伪造楚湘公司印章盖在5页纸合同上，但合同内容并未实质性变动；淄博春江成公司的相干卖力人对湖南楚湘公司西湾名目入行实地考查，足以令其信赖牛鹏的举动是权限内职务举动；虽然楚湘公司辩称其员工早已经将纸质版合同撕毁，但并未通知春江成公司。

“故春江成公司已经经绝到充实公道的审慎义务，上述究竟使春江成公司有充实的理由信赖牛鹏有代办署理权。”神木市法院认为，牛鹏代办署理楚湘公司签定合同的举动合适表见代办署理的法令特性，该代办署理举动有用。

“表见代办署理”的划定泛起在合同法以及平易近法典的相干条目中，旨在庇护仁慈相对于人的正当权柄：举动人没有代办署理权或者者超出代办署理权，以被代办署理人的名义订立合同，而相对于人有理由信赖举动人有代办署理权的，该代办署理举动有用。

好比在本案中，若是牛鹏没有代办署理权或者者超出代办署理权，却代办署理湖南楚湘公司与淄博春江成公司签定了合同，而淄博春江成公司“有理由信赖”他有代办署理权，那末他代办署理签定合同的举动就有用。

关头问题是，怎样认定“有理由信赖有代办署理权”？按最高法司法诠释必需合适两个前提：一是举动人存在代办署理权的外观，二是相对于人善意且无差错。

2024年6月，神木市法院作出裁决，认定牛鹏涉案举动组成表见代办署理，判湖南楚湘公司领取淄博春江成公司货款1855.56万余元，并按日利率1‰领取逾期背约金。

2024年6月神木市法院作出的裁决（部门）

湖南楚湘公司提出上诉。该公司认为，刑事裁决书已经认定张培玉施行合同诈骗犯法，那对其受权的淄博春江成公司就存在重年夜差错，是以涉案举动不组成表见代办署理。

该公司还称，一审法院判其按日利率1‰（年利率36.5%）领取逾期背约金，致使背约金跨越3500万元，该利率遥超平易近间假贷利率红线，不该获得法院支撑。

此案上诉后由榆林市中级法院二审，今朝还没有闭庭审理。

告状湖南楚湘公司的，另有被牛鹏合同诈骗的另外一家柴油供给商——广西华源公司。这起平易近事案件的争议核心，也是涉案举动是否组成“表见代办署理”。

2021年7月，广西钦州市钦南区法院认定牛鹏等人以湖南楚湘公司的名义采办柴油组成表见代办署理，判该公司领取货款1320万元。此案被钦州市中级法院打消原判，发还重审。

一年后，钦南区法院作出重审讯决，认定广西华源公司没有绝到谨严注重义务、存在差错，涉案举动不组成表见代办署理，驳归广西华源公司的诉求。尔后，该公司前后上诉、申请再审，分别被钦州中院、广西高院驳归。